六十四、一个新生命出生
一九六〇年三月十二日早晨三时,我家的新一代诞生了,幼名叫跃飞,成年名载飞,他就是我的长子。我从军八年,转业到工厂两年。他妈是个护士,正在专区医院边学习边工作。祖父祖母都是年逾七旬的老人,他们终于看到自己的孙子,真是合家欢乐,高兴异常。
名字是怎么取的呢?说起来的确有点时代特色。六〇年一月中共在上海召开了政治局扩大会议,确定在五八、五九年连续两年大跃进的基础上,六〇年要实现持续大跃进。跃进、跃进再跃进,时代快如飞嘛!当时人们对理想的描绘是,日新月异,变化非常,社会飞跃发展,形式一浪高过一浪。我想象祖国象一只俊鸟在亚洲的土地上跳跃,一跃、再跃,看!飞起来了,直奔那无限的高空。作为一个中国人由衷地感到幸福!“载飞”记载了飞速发展的年代,庆幸我们的革命队伍又增加了一位共产主义接班人。
一个人,一个政党,单凭良好的主观愿望不行,应该实事求是,从实际出发。国家计划六〇年钢产量1840万吨,粮食6千亿斤。很显然,这样的高指标,必然带来浮夸风。工农业生产,城乡人民生活,都有谎报成绩,说假话的现象发生。一开春社会上出现了不少浮肿病人,生活必须品供应紧张。孩子出生之后,为了给他妈妈补充营养,我往蔬菜公司跑了几趟,才找到任经理签字,批准“特供”五十斤红萝卜。本来产妇应当多喝小米粥,可当时小米紧缺,鲜红萝卜也买不上,红萝卜干儿卖到三块二
1斤。就在跃飞两岁左右,住乡下姥姥家期间,能吃上红萝卜烤干后擀成的面儿,也就算是“好东西”了。说明当时我们的国家已经到了相当困难的境地。
为了照顾这个孩子,我将已经七十二岁高龄的妈妈从淇县刘拐庄接到安阳专区医院,专门看护他。老人省吃俭用,一把屎一把尿地照应孙子。不到一岁就同奶奶搬到豆腐营南家属院,单独生活,相依为命,没有白糖泡水,就用手指在碗中一搅,这就是糖水。市民粮食标准每月二十六斤,有时还让节约二斤,一岁以内的孩子供应六斤。就在粮食如此短缺的情况下,祖母总是自己舍不得吃,每顿饭照旧省一块馍留给孙子,防备孙子哭时吃。甚至为了节省粮食供给孙子,自己到野地里拣干白菜叶子加水煮后强行下肚。有一次我问“跃飞:你吃白馍,你奶奶吃的啥呀?”孩子如实地说:“俺奶奶吃的尽是菜。”写到这里不禁泪流如注,难道说孙子的成长没有奶奶的一份功劳吗?如今谁还提这些事情?我说:“妈,你年纪大了,多注意自己吧。”妈说:“只要你和孩子朴朴壮壮的,啥都有了,吃穿没啥讲究,娘一辈子就是这样。”
跃飞天生体质好,他妈七个月断奶,全靠奶奶喂养。从小很少生病,半个月就出来照相,一百天的照片象尊胖乎乎的小弥勒佛。有一次在纸厂宿舍,我进屋光听孩子哭,就是看不到床上孩子的身影,原来他光着身子滚到床墙中间的夹缝里,跌落至地下了,就那也没见出啥毛病,还是好好的。自一岁开始,就学说三句话:“毛主席”、“共产党”、“解放军”,既然培养共产主义接班人,不从根本上教育行吗?他记性好,一学就会。还学些简单的字,如上、下、大、小、一、二、三、四、王都能认识。这孩子既聪明,又是个憨大胆。有次我上班把他锁在寝室睡觉,大概一岁多吧,回来一看他脸朝外坐在窗户台上正笑哩。要知道窗户插着插销,里面挂着竹帘,竹帘后边还用钉悬着一个铁锤。他那么小能爬上桌子,取下铁锤,掀开竹帘,再拔掉插销,开开窗户,这一系列举动需要开启多少智慧?简直令人难以置信。小孩心野,两岁时老往外乱跑,奶奶年纪大,又是小脚,看不住,撵不上了。一次他跟邻居家孩子跑到红旗路北头河堤内磨坊玩耍。还有一次他独自从豆腐营家属院,向西南方向穿过斜小路,(那是轻机厂还没建,是一片空白地)一直走到专区医院房后,足有三四里地,途中还用小手刨了两个红萝卜吃。每逢听他祖母说孩子找不着了,全家都担惊受怕,吓的心急火燎,当我找到他时,他还满不在乎哩,多亏那个年代社会平稳,坏人少,要是如今,早出大事了。四岁时住专区医院西家属院,他跑到北关万金渠畔,不小心掉进渠沟里,多亏洗衣服的妇女们把他拉了上来。六七岁时还发生两件让人后怕的事。一次夏天,他单人扒着铁环子攀登到医院五十多米高的烟囱顶上,你说他胆大不胆大?小孩稍有闪失掉下来就没命了,尽管我好发脾气,这时也不敢吵了,只对他说:“慢慢抓紧,下来吧”;另一次是冬季,在二果园城墙南边大坑内学滑冰,因冰层薄,一下坠入冰窟窿里,他挣扎着向上爬,把一块,塌一块,幸运的是,二锻压厂一位老人路过此地,才将他救了上来。事后我让他写了几个字的检讨,提了一包点心,让他妈领着,向这位工人师傅表示道谢,意在杜绝今后。
他从七岁上人民大道小学,以后进六中,转三中,年年都是三好学生。七六年高中二年级时,他已十六岁,积极要求报名参加人民解放军,因为学校有关领导和班主任接受了别人家长的送礼而将载飞挤掉。以后高中毕业,他考入安阳师范,当了人民教师后,又进修安阳教育学院中文系。1984年调入共青团安阳市委工作,曾任团市委常委、学校部长、团市委副书记、市青联常务副主席,1993年出席过中国共青团第十三次全国代表大会。继调任安阳县委常委兼办公室主任,九七年三月任中共安阳县委纪律检查委员会书记。以后又到安阳市殷都区任区长、区委书记,直到担任开封副市长。在他担任团市委副书记职务后,我曾写给他一首诗:“四十春秋喜悲怀,立年新出公仆才。诫儿报效务正值,只应做官勿发财。”现在看来他基本上是能够严格自律的。共产党的干部腐败不腐败,变质不变质,这是一个关键问题。我的先父在载飞幼年时,曾让淇县三弦书艺人刘安仁先生占过一卦,先生讲:“你这个小孙子还有五斗米的前程哩!”喜的爷爷乐滋滋的”。五斗米就是县令一级吧,陶渊明不是说过:“不为五斗米折腰吗?”人是应当有股气节的。占卜算卦那一套自然是唯心主义,但我内心是乐意家庭多出人才的。当然不是贪官污吏,而是和劳动群众心心相印,真心实意为老百姓办事的人。这样的人越多越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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