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
二十四、我尊崇武训先生
我长期以来，尊崇武训先生，这与个人所处环境有关。
一九四七年，我读高小五年级时，国语中有一篇《武训》的课文，可能是陶行知先生写的，记不很清了。称：“武先生，名叫训，山东堂邑有家门。”说他沿街乞讨，集资办学，“本金生利息，利息做本银”。哪家父母不让孩子上学，他就跪在地下不起来，感动的很多人家送孩子入学。而他自己则省吃俭用。“破布衣裳裹住身，买个馒头囫囵吞”。四九年冬天，我为村办初小写了一篇墙报稿子，题目就是《我最钦佩的人-武训》。
武训先生生活于清代晚期，从小失去了父亲，以讨饭度日孝敬母亲，只恨自己家境贫寒，没钱上学读书，决心要让穷人家的孩子，人人读书识字。他白天行乞，夜宿破庙，一生未婚，勤俭自立，所聚钱财全部用于兴办义学，从柳林镇开始，逐步扩展到堂邑、馆陶、临清、高堂四县，受到地方官员和清朝政府的褒奖，被誉为“义学正”。民国以来的历代教育家，特别是陶行知先生，对武训“行乞办学”给予了很高的评价。抗战以后的我冀鲁豫解放区，曾将堂邑县改为武训县，并在聊城开办了“武训师范学校”以资纪念。新中国成立以后，由孙谦编剧，赵丹主演的电影《武训传》，在全国各地播映。谁知道一九五一年春天，《平原日报》发表了《武训调查团的报告》，不久就对武训及其传记电影片，展开了全国性的批判，说武训是地主阶级的奴才，从精神上麻醉劳动人民，是为剥削阶级服务的，简直一无是处，彻底被否定了。
时过三十多年，才得知武训问题是江青一手炮制出来的。虽然经过毛主席批准同意，但对武训及《武训传》的评价上，实在有失公允。正如胡耀邦同志讲：“对人物如实评价。功就是功，过就是过。不管三七二十一，随意横刀砍人是不应该的，不能随意把历史人物扭曲。人心如镜，终究人民心内是最清楚的。”难道不是这样吗？
武训先生的形象之所以深深印在我的心灵里。是因为我从小就体会到穷人家孩子上学的艰难。四三年有钱人家的子弟到外村念学堂。我只能在本村读私塾。四六年进了小学，四七年又失学了。想利用晚上借私人学校的地方，请老师无偿讲授课程，只呆了三夜就又被富家学童骂了出来，他们吹胡子瞪眼的说：“有钱就上学，没钱的滚出去！”。新中国成立后算是又上了一年半小学。毕业典礼上，很多同学兴高采烈，我却热泪横流。人家有钱的往卫辉读中学，有的去新乡上师范。我因为家庭经济拮据，寸步难行。从校长到老师，无不为自己难以继续求学感到惋惜。在农村劳动我不怯怵，有的是力气，啥活儿都能干，然而我只想再学习几年，一生就这样下去太亏。我向年迈的父亲请求，无论如何还要出外考学，不给盘缠也要走。碰巧平原省财经学校招生，这个学校在新乡，父亲被逼的没法子，让我在县城姑母家，借了一斗半麦子，粜了作路费，坐火车到了新乡财经学校。财经学校属于中专，设在东关一座破庙里，校长是清丰人安法乾，后来担任国家粮食部副部长。计划招生一百五十名，结果报考一千八百人。白天考试，我三餐喝六碗米汤，夜里拿一领苇席，睡在城河边上，三天只花了旧币三千元（相当于三角）。我除了数学稍差，各门功课都在九十五分以上，结果张榜公布，得了备取第六名。财经学校的老师们，一再给我解释：“你考试成绩不错，主要是参加考试的人太多，只能优中取优，按计划录取，你在家等着，很可能先给你下通知，学校管吃管住，尽可放心。”我这个被人称作高才生的学生，居然落了个“备取”，一气步行一百华里回到家中。当父母接到省财经学校下的正式录取通知书时，我已成为中国人解放军的一员了。
|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