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八、愿意做政治工作
朝鲜战场敌我双方,从五一年七月二十六日开始停战谈判,到十一月二十七日基本达成协议。此后,主要是围绕军事分界线的确定,争战不休。志愿军打了上甘岭战役、金城反击战,五三年七月终于正式签订停战协定。鉴于朝鲜战局趋向和缓,国内不再扩兵,因而原定的训练计划也相应作了改变。华北平原军区决定,少数学员留下工作,其余转入平原军区军政干部学校继续深造。十一月二十三日午夜,大队紧急通知;集中移防。二中队在驻地西院整队点名,去留各站左右两侧。全大队除三十余人留下外,都向安阳火车站进发。事后才得知这次行动的来龙去脉。
早在大队开拔之前,安阳军分区政治部干部科焦常智,就曾找我和其他同志,逐个询问谈话,家庭出身,个人经历,学习成绩,政治认识,无不谈及。看来多为学习尖子,表现较好。其时不知所为何然,而且均已列入记录。至此方悟出端倪,原来是为考察干部留下工作做准备。留下的学员,分区机关、独立营、华北独立十一团、十三团都已领走,我和李治中、郭德昌、谢作民、宋德祯、尹凤台、韦泽华、温尔夺八人,分配到平原军健康大队工作。当晚搬进健康大队五中队临时住下,政治处宣教干事张林(实际姓董)问我:“小王,你想干什么工作呀?”我回答:“愿意做政治工作。”“什么叫政治工作啊?”“我说不上来,反正想做政治工作。”而后果然将我和李治中。都安排到政治处,我协助组织干事工作,李治中协助宣教干事工作。职务叫做政治处工作员。
平原军区健康大队,是接收志愿军、解放军伤病员的团级单位,为适应和服务于朝鲜战争而专门设立。大队长魏廷、政委张兆禄、副大队长陈光明、副政委刘世重,设大队部、政治处、后勤处、卫生所。下编五个中队,后扩为八个中队,干部战士全员一千四百余人。大队部没有参谋长,只有一位张参谋(濮阳人),干部助理员李维,技术书记李钦河,工作员苏琦(女)。政治处主任王世彪,组织干事魏云亭,组织工作员王革勋,宣传干事张林,宣传工作员李治中,文化教员陈峰、唐云程、王雨田、谢作民、郭德昌、关金英。后勤处有处长张荫清、出纳王廷贤、审计宗培振、文书宋德祯、司务长王成、管理股何股长、指导员韩福元,还有一位刘管理员。八个中队中,除五中队是解放军休养员外,其他七个中队都是从朝鲜前线下来的伤病员,二野三兵团、三野九兵团、四野十三兵团、华北军区十九兵团、二十兵团的人都有。健康大队工作人员的任务,就是为伤病员、休养员服务,让他们边治疗边休息,而后转业,转建(复员)、或送荣誉军人学校疗养。我负责大队党团政治统计,转移组织关系,整理党务资料,填发残废、转业、复员证明书,领取颁发纪念章等。事情还真不少,其实那时我还不是党员哩,主要人手缺乏。
开始进入工作岗位啥也不懂,连个信也写不好,王世彪主任手把手地教我。他一九三八年参军,河北易县人,卫生员出身,可经过长期锻炼,政治水平,工作能力都相当成熟,字尤其写的漂亮。讲起话来,不拿稿子,一讲几个小时。为了培养我,他把自己写好的信和文件,再让我抄写一遍,真是用心良苦啊。组织干事魏云亭,对我关怀备至,怕我盖一条被子冷,他把他的被子,大衣都给我盖上。我深深感到革命部队这个大家庭,真是无比的亲切,有说不出的温暖。我的战友李治中,年纪小我两岁,俺俩接触多,工作中相互帮助,俨似一对亲兄弟,他看我工作忙了,就来帮助抄抄写写,油印东西他同我,再加上大队部的苏琦,三个人商量着干,都是一茬小青年,说说笑笑,拉拉呱,确实其乐无穷。那时思想很单纯,比较幼稚,一次让我到汤阴十三团办理组织手续,不知心里在想什么,横竖没听见列车员打招呼,一看牌子到了宜沟,刚要下时车又开了,一直坐到浚县站,列车员交代,下去遇到向北的火车,再回来吧,也不用再买票了,整整等了一个下午,黄昏才摸到十三团,淇县同乡加战友郝启兰,为我安排了晚餐和住处,算是顺利完成了任务。
健康大队的政治工作任务是很艰巨的,难度相当大。为什呢?伤病员来自各个部队,二十军、二十一军、二十六军、二十七军、三十八军、三十九军、四十军、四十二军、四十四军、四十七军、五十军、六十军、六十八军,人员零散,互不了解;临时编队,管理困难;成分复杂,素质不一;既没档案,又没组织关系,缺乏底数,面目不清。有个东北民工刁百民,负伤后冒充志愿军战士,非让按军人办理转建手续。还有不少人是从国民党军队起义投诚改编过来,很短时间就开赴朝鲜作战,思想观念、行为作风大体还是旧军队那一套,心怀不满,常常闹事,少数人居功自傲,伤残归来“老子天下第一”,“身上钻个眼,比毛主席小一点,”“抗美援朝,大有功劳”“想咋闹就咋闹,任何人管不了!”凡有任何剧团来安阳演出,都得先请休养员看戏,不然就砸戏苑。北京民运杂技团、平原省民友剧社、石家庄奚啸伯京剧团、郑州大众曲剧团、闫立品剧社、专区文工团一进安阳,就忙得张林干事,李治中工作员团团转,赶快联系安排,看电影不掏钱,没有一点组织纪律性;个别品质恶劣的分子,无事生非,违法乱纪,打人骂人,强奸家属,而上级机关又没明确管理处置办法,反而一味要求工作人员:打不还手,骂不还口,发生问题,由工作人员自行负责。以至一度产生放任自流,不敢管教的现象。二中队一伤病员居然无理殴打指导员刘书金,指导员挨了打还得写检查,有的领导说什么:“他咋不打旁人哩,总是你工作没做好!”真是有理三扁担,无理扁担三,令人有口难辩。有的伤病员白天不出去买东西,专等人家下了班傍晚去砸百货公司的门,不开门就闹事。有个修养员在人民戏院看戏,别的观众都坐在长椅上,他非坐到靠背上面,挡住后面的视线,人家提意见,抡起双拐就打。军需规定漳河以南不发大衣,安阳在此范围之内,一些伤病员聚众大闹,大队首长不敢表态,搬来军分区王司令员也没办法,只说把同志们的意见向上级反映。最后通过修养员代表岳营长耐心做工作才算完事。修养员郑英明,自称入朝前有淮海、渡江纪念章,存在高邑留守处,但留守处根本就没有他的名字,赵传起领取二中队淮海、渡江纪念章时,先将自己一份取出,回队后硬说总数少领了一份,俩人到政治处搬起椅子就打我和魏干事,被王世彪主任当场制止,并给予批评。直到一九五二年春天,中央军委明确指示:凡违法乱纪者,必须严肃处理。七中队有位修养员乘大家往剧院看戏之机,自己潜回驻地,竟强奸了来队探望的军人家属,部队立即予以逮捕,对无理取闹随意打人骂人者,也给予“禁闭”处分。从此刹住了歪风,树立了正气,部队出现了一片新的气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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