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十一、一个袖章算什么
一九六七年三月份以后,全市各行各业竞相建立派别性的群众组织,战斗队难以胜数,司令多如牛毛。社会面上有二七公社、联合总部、八五战团、第四司令部,工厂也都有他们的分支。纸厂就有东方红公社、联合造反总部,两派各有若干战斗队。还有一个独立的“一针见血”战斗队,集队长、队员于一身,也有大旗和公章。因为我在文革中受冲击最厉害,反抗中也有点骨气,所以我平反之后,两派对立的组织争相拉我加入,而我对他们都不感兴趣,政治上已经心灰意冷,倒想冷静地观察一段,看双方的表演,然后再说。
在此前后,北京接连传来消息,中央的干部除刘少奇、邓小平已被声讨打倒之外,又有不少人被点名批判或者打倒。一月八日,毛泽东点名批判了陶铸,说这位新上任的中央政治局常委兼宣传部长,不同意揪斗刘少奇。还有人提出要批判老一代革命家陈云。十日,江青点名揪斗“军内一小撮”:叶剑英、陈毅、聂荣臻、徐向前、贺龙、朱德几位老帅。甚至抄了朱德、贺龙的家。三月十日,公安部长谢富治带头喊口号“打倒谭震林!”到了三月二十四日,北京出现了公开反对周总理的大字报。老帅们忍无可忍,义愤填膺,二月十三日在政治局碰头会上,发难怀仁堂,同上海帮的康生、陈伯达、江青、张春桥、姚文元,展开针锋相对的斗争。副总理谭震林说:“你们的目的,就是整老干部,把老干部一个一个打掉,我哭都没地方哭,眼前有秘书、孩子,只能背地里流泪。”还说:“我跟毛主席跟了四十年,跟不上,不跟了!”叶剑英元帅,对这一伙抛开党委领导、搞文化革命,并且不经中央讨论,擅自建立“上海公社”,表示极大的愤慨,回到京西宾馆说:“国贼不除,国无宁日。”气的把手掌骨都拍断了。谭震林夹着皮包要退出会场,陈毅元帅说:“不要走,留在这里跟他们斗”,可见到了相当紧张的程度。
大致上到了五六月间,我当了一个月的“一针见血”战斗队员,而且除了一名队长,我是唯一的一名队员。实质上仍是在观阵。那么五、六、七三个月,造反派在河南闹的最凶。二七公社在郑州公开喊:“打倒何运洪(河南军区政委),解放河南省!”,安阳造反派照搬郑州,刷出大标语:“打倒张子政(市武装部长),解放安阳城!”。中央在北京召集两派代表,先后汇报七次。七月十八日,康生表示:“给二七公社平反”“河南军区犯了方向路线错误。”接着发生了武汉“七.二0事件”,谢富治、王力唆使造反派大反武汉军区。二十二日,安阳驻军八三00部队和造反派一起上街大游行,高喊:“拥护中央决定,打倒陈再道(武汉军区司令员),钟汉华(武汉军区政委)!”与此同时,郑州、开封、洛阳、安阳相继出现武斗事件。纸厂的造反派借此翻身,乘机夺了全厂党政财文大权,勒令不同观点的群众组织一律解散。还未经商量,竟然宣布我为他们的队员。本来六月三十日,鉴于安阳驻军已根据北京两派汇报进展情况改变态度,我也曾发过一纸声明,以示支持,然而他们没有任何反应,这时却来个一百八十度,实在强加于人。
八月份的一天晚上,东方红公社要出去武斗,布置内外人马分别出击和守卫,那个组织的头头讲:“今天夜里要战斗,老保子来了要往死处打”。我一听不对劲,你们可以胡闹,我当干部不能参加战斗,万一打死人怎么办?但在棱头上又不允许你说话,于是天不明我就借口头痛,躲进专区医院住了三天。他们在厂散布流言,说我被别的群众组织绑架走了。我一出院立即起草声明,以《严格掌握大方向》为题公布于众:一、群众组织之间有不同观点,要摆事实讲道理,不要仇视和对抗;二、即使受蒙蔽的群众,也要争取团结,不能打击他们;三、以主要精力搞好本单位的运动,不要纠缠和参与社会上的武斗事件;四、相信解放军,依靠驻厂部队;五、对挑动群斗群众的干部,要警惕;六、群众相互之间,要求大同,存小异,共同搞好生产。上午贴出声明受到了广大职工的赞同,中午吃饭时,一造反派头头问我:“谁让你写这样的声明”,我说:“我自己认为有必要亮明态度”。他又问:“你同谁商量来?”我回答:“个人主张,无须与别人商量”,在他们派性煽动下,一位工人上去先打我几拳,还说:“你戴着我们的袖章,怎么替老保说话?”我讲:“一个袖章算什么,我有看法就要亮明。”霎时间我把袖章从右臂上撕下来,抛到地下。他们一伙又上来围攻打我。我随即写了大字报:“不同意东方红的政治观点,宣布退出该组织”。这一退影响大了,相当一部分人不同意他们的作为,又另外组织了“革命到底战团”,原来围攻我的人也过来许多,这对厂里搞好斗、批、改、组织正常生产,起了较好的作用。这并不说明我多么正确,只是表现了一个共产党员的良心未灭而已。
其实,在文革中自己也说过错话,办过错事。六月三十日支持一派的大字报就不应该写。虽然我在运运动中受了委屈,可我也错误地批判过别的干部,使他们的威信受到损害。我也需要坚持真理,修正错误。直到六八年二月二十九日厂内各派实现大联合,六九年九月二十六日建立了厂革委,局面算是初步稳定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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